太后三人站在关曦月面前,三个人的目光中都透着轻视。

    关曦月福低身子,两只手也规规矩矩地叠放于腰侧,依次朝着太后、王后行礼:“臣妾参见太后娘娘、王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见太后和王后迟迟不理她,也不示意她免礼,她皱了皱眉,就用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,实在觉得腰酸难受了,她便自己直起身来,转而平视太后身旁的慧珊公主,礼貌地称呼一声:“慧珊公主。”

    慧珊倒是理了她,可开口却是一句贬人的丑话:“真是一个狐狸精,怪不得我王兄一心扑在你身上。”

    狐狸精?在关曦月的认知里,祸国殃民的女子才叫狐狸精。她被慧珊公主骂得一懵,却也没往心里去。

    太后和王后径直从她身前掠过,反客为主一般迈进她的宫殿。进去后,太后和王后都坐到了主座上,慧珊公主也是趾高气扬地挑了个好位置坐下。

    关曦月蹙眉,有点讨厌这几个人了。

    她低垂着眉眼,正要找地方坐下,却在快要入座的时候被太后的声音吓住:“哀家让你坐下了吗?”

    关曦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太后冷冷斥道:“果然是小国来的女子,丝毫不懂规矩,半分礼仪也没有。进宫这么长时间,也不见你主动给哀家和王后请安,你觉得你礼貌吗?”

    关曦月微愣,太后说她是小国来的女子……她还以为自己就是靖国人呢。

    见她还敢在太后眼皮底下发呆,兰馨无语,连忙斟茶递给她,小声指引道:“贵妃,您要先给太后和王后敬茶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关曦月应了声,方要把茶端给太后和王后,就听慧珊公主道:“我母后和王嫂的身份比你尊贵多了,你要跪下给她们奉茶。”

    跪下给她们奉茶?关曦月表示拒绝。

    才被伏玉娇惯了不到一个月,她就受不得委屈了。

    关曦月吐了口浊气,索性先把茶水放回了茶盘里,面朝太后和王后,闷闷道:“陛下没跟我说过这些。他只说一切随我开心,我不喜欢做的事都可以不做。”

    “放肆!”太后怒而起身,“宫中的规矩难道还要按你的喜恶来?王上属实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了!”

    太后一怒,荣曼雪和慧珊也跟着站起了身。

    三双眼睛都盯在了关曦月身上,强烈的压迫感环绕在关曦月的周围。

    其实关曦月不怕太后,即使太后发火她也不怕。只是兰馨的神情过于担忧,让她觉出事情的严重性,所以她不得不低头了。

    关曦月肃着一张脸,从茶盘里捧出一杯茶,在太后跟前跪了下去,双手将茶奉给太后。

    太后却刁难道:“你这奉茶的姿势和仪态不够端正。入宫这么久了,就没人好好教教你?”

    一旁的荣曼雪始终不动声色,一句话也不说,就静静地看着太后教训关曦月。

    只见太后坐了回去,荣曼雪也随之坐下。慧珊公主却没有再入座,而是走到关曦月面前,嘲笑道:“你连敬茶都不会,真笨啊。既然王兄舍不得找人教你,我来教教你吧。”

    “两膝并拢,腿直起来,腰立起来,肩膀端平,把茶拿稳,手别抖……”

    慧珊公主竟然用脚踢她的膝盖,还用手掐她的腰,用狠力捏她的双肩……关曦月忍了又忍,到底是忍住了,没站起来打人。

    兰馨在旁边看得连连抹汗。

    慧珊公主花了很长时间“帮”关曦月矫正敬茶时的跪姿和手势,当关曦月仪态足够标准时,太后才勉强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关曦月松了口气,正要将手中的茶水呈给太后,太后却仍然不满意:“仪态倒是对了,可杯里的茶却凉了。已经凉了的茶,你还要给哀家喝?”

    见关曦月已到达忍无可忍的地步,兰馨急忙上前,重新递了一杯热茶给关曦月。

    太后依然不接茶,只道:“哀家看月贵妃没什么悟性,太难教了。你好不容易才学会奉茶,那就继续把茶端好,保持这个姿势在哀家面前跪上一两个时辰,不然慧珊就白花功夫教你了,下次你又得出错。”

    兰馨一听,脸色煞白。

    贵妃今日来了月信,小肚子正疼呢,哪能久跪?

    兰馨上前跪下道:“贵妃身子弱,跪不得太久,恳求太后娘娘不要为难贵妃。”

    太后斜斜瞪眼:“这里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?来人,给哀家狠狠掌嘴。”

    兰馨被打得满脸指痕,太后的宫女却还不住手,眼见就要将兰馨的一张脸打烂,关曦月心中生惧,服软道:“请太后不要和一个宫女置气,我按您说的做便是。”

    太后这才让人停手,对关曦月道:“那你可要给哀家跪好了,手里的茶也要端稳,不然哀家就命人将你的宫女拖出去杖毙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只好照做。

    她又跪了一炷香的时间。太后忽然用食指挑起她下巴,瞅着她的眉毛问:“你这是刷的什么眉粉?是不是王上送给你的那些眉黛?”怪好看的。

    关曦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回道:“我没、没刷眉粉。”

    连头发都是兰馨临时给她梳的,时间那么赶,哪还来得及上妆。

    太后不信,竟拿出一条丝帕在她眉毛上用力擦了擦,却什么也没擦下来。

    然后又瞄向她的唇,“那你这嘴呢,涂的又是什么口脂?”

    没等她答话,太后又问:“还有你这脸,敷的什么粉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关曦月莫名其妙,这太后也太奇怪了,死盯着她的脸看不说,还问这问那。虽说太后不显老,但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,还这么在意这些做什么?

    “母后。”慧珊也轻轻扯了扯太后的袖子,提醒她别跑偏了。

    太后这才回转了心思,冷眼看向关曦月:“你好好跪着。”

    又过了半个时辰,关曦月实在跪不稳了,身子有些摇晃,头也发晕,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。

    慧珊公主鄙夷道:“这么娇气,你才跪了多久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想让她跪多久。”

    伏玉不知何时来到殿门外,一句凉凉的话,就把慧珊吓得躲到了太后身边。

    荣曼雪也惊得起身。

    太后却是镇定地坐在原位,笑着道:“哀家不过是来看看月贵妃,怎就惊动了王上?”

    伏玉一径走入,完全无视了太后等人,只当着众人的面,把跪着的关曦月从地上抱了起来。与此同时,关曦月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,摔碎了。

    见关曦月跪过的地方有一点点血迹,伏玉紧张地问:“地上怎会有血?她们是不是打你了?伤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一连三问,每一问都在加重语气。

    太后:“……”

    慧珊:“……”

    荣曼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兰馨:“……”

    其他宫女们:“……”

    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,保证没打。

    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,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把视线投到关曦月身上,想看关曦月如何回应伏玉。

    伏玉也迫切地等着关曦月回话。

    关曦月只觉脸上火辣辣的。

    她像撒娇一般,把脸埋进了伏玉的怀里,又羞又窘:“不是的,是、是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在场的女人都秒懂了。

    伏玉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懂。

    “孤先抱你进去。”

    伏玉没有理会太后她们,旁若无人地将关曦月抱回了内殿,把人放在小榻上坐着。

    他柔声问:“膝盖是不是跪疼了?”

    关曦月抿紧唇,红着眼眶不说话。

    伏玉支起一条腿蹲在她面前,温柔地给她揉膝盖,揉了一下又一下。

    揉了好一会儿,伏玉又抬头问:“好些了么?”

    关曦月猛然勾住他的颈,紧抱住他,泣声道: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伏玉僵住。

    稍稍用力推开关曦月,伏玉一抬眼,便见她睫毛上挂了晶莹的泪珠。

    伏玉抬起右手,想帮她擦眼泪,却又很快把手缩了回去,拿出一块帕子给她拭泪。

    看了眼她裙子上透出的血,伏玉道:“孤让兰馨进来帮你。等弄好了,你就躺下好好休息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点头。

    本来兰馨早就说要帮她弄的,可她不好意思,就自己弄了,结果月事带没垫好,血就流出来了,而且刚刚流得特别多,她觉得好丢人。

    于是又羞得掉了一滴泪。

    伏玉又用帕子给她擦,温和地哄:“不哭了。”

    内殿与外殿仅有一壁之隔,伏玉和关曦月说的每一句话,外面的人都能听见。

    太后三人面面相觑,现在这种情况,她们待在这儿很尴尬,可要是她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,又显得很没面子。所以她们谁也没动,全都坐在外殿不肯走。

    伏玉掀起水晶帘走了出来,对兰馨道:“你进去看看贵妃。”

    兰馨答是,疾步向内殿走去。

    伏玉朝着太后和荣曼雪走近几步,顺手从茶盘里抓起一个茶杯,面露冷笑:“怎么,还等着喝茶?”

    没给太后和荣曼雪反应的时间,伏玉就将茶杯往地上一摔,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,连太后和荣曼雪的鞋子都被打湿了。

    伏玉怒声道:“喝够了没!”

    内殿中的关曦月听到隔壁的声音,禁不住浑身一颤。她从不知道,伏玉发脾气时这么凶,又会砸东西,又会吼人。

    “王上你——”外殿中,太后惊得站起,一时气噎,显然没料到伏玉敢用这种态度对她。

    荣曼雪也吓得大气不敢喘。

    伏玉瞥向慧珊公主:“滚回你的公主府去,没有孤的允许,不准再进宫,否则你就不用当公主了。”

    慧珊哑巴似的不敢出声。今日的伏玉太过凶戾,以往根本不曾见过。

    太后却不服气:“慧珊是哀家的亲骨肉,她进宫来看望哀家怎么了?难不成哀家连见见女儿的权利都没有了?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伏玉道,“从今天起,你就没有这个权利了。”

    太后吼道:“伏玉!你怎么敢……”

    慧珊公主拉了拉太后的手,掩着嘴贴近太后耳边,极小声地劝道:“母后,王兄今日戾气太重,我们别惹他了,先走吧。”

    太后瞟了伏玉一眼,觉得慧珊说得在理。伏玉是气疯了才敢如此对她,事后定会后悔的。

    哼了一声,太后便带着慧珊走了。

    眼瞧着太后母女俩走出殿门,荣曼雪也急于离开,可她刚走出一步,就被伏玉拦住。

    伏玉冷漠地注视她:“你最好少来凑这些热闹。”

    他指的是,和太后一起作恶。

    荣曼雪泪眼婆娑:“臣妾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伏玉第一次不顾她的颜面,直接而正式地警告她不要做一件事。

    到了此刻,唯一令荣曼雪感到庆幸的是,关曦月并没有怀孕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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