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关曦月睁大眼睛问。

    伏玉不带感情地陈述道:“太后抓了我的生母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万分震惊,吓得就要从伏玉怀里站起来,伏玉却平静地按着她,不让她动。她便只能乖乖地呆在伏玉怀中。

    “可是,我的生母对我一点也不好。”伏玉继续说着,虽然他脸上看不出情绪,但语气中已带了许多委屈,像小孩子告状一般,“当年她一个人逃跑,却不带上我,她甚至……甚至想烧死我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面白如纸,不仅仅是惊异于太后抓走了伏玉的母亲,还被伏玉母亲的狠心程度吓住了。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自私冷血的母亲呢?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她不知如何安慰,只心疼地唤他一声。

    伏玉道:“我想救她,却又觉得不值。可若不救她,我——”

    他心里矛盾至极,迷茫地求助于关曦月:“你觉得我应该管她的死活么?”

    “陛下要管。”关曦月回答得十分肯定,“不论怎样,她都是你的母亲。你若不顾她的死活,将来必定悔恨不已,终生无法释怀。”

    伏玉心口一舒,纷乱的心绪逐渐变得明晰。

    关曦月神色凝重,蹙眉想了想,又道:“陛下想个办法救她吧。也借此和她做一个了结,斩断她对你的羁绊。”

    伏玉明白关曦月的意思,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。

    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消除他满腹的烦恼,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能够做到。

    伏玉俯首而下,亲了关曦月的额头: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谢谢她,又为他指明一条路。

    关曦月蓦然搂住他的颈,回吻了他的唇,绽开一双迷人的月牙眼:“我也谢谢陛下。谢谢你这么相信我。”

    她的笑眸似有治愈之力,伏玉心间的阴霾一扫而空。他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
    “孤先回沐德殿,晚上再过来。”伏玉把关曦月放到帐中,给她脱了鞋子,“你今日一定没有午睡,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,用两只黑黝黝的眼瞳望着他:“那陛下早点回来。”

    伏玉颔首一笑:“好。”

    伏玉一回到沐德殿,就见骁林在殿内候着,似乎已等待多时了。

    骁林见伏玉进来,忙从衣襟内取出两封信,恭敬地呈给伏玉:“王上,这是前几日太后发往北境的密信。”

    伏玉接过手来,两封信都拆开看了看,淡淡道:“她和荣磊的联络很频繁啊,才几日时间就连发两次密信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骁林点了点头,面露忧虑:“王上,咱们已连续截取了两封太后发给荣磊的密信,只怕要不了多久,他们双方都会有所察觉。”

    伏玉道:“你有何想法?”

    骁林斟酌道:“属下以为,若能完美伪造出太后的密信,我们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拦截他们之间的来信,并以太后的身份牵制荣磊,将他稳住。但只是……这个计划很难实现。”

    伏玉点头:“说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太后的密信极难造假。从信封到印鉴,都难以仿造。若单说字迹,世上倒不缺能模仿他人字迹的能人,做到以假乱真并非难事。”骁林话锋一转,“印鉴是太后独有,我们无法复刻。”

    伏玉笑道:“要是让人从太后那儿偷来印鉴呢?”

    骁林惊了惊:“这、这恐怕不可能。除非是太后绝对信任的人……可依属下看,太后根本就没有绝对信任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孤便送她一个。”伏玉说。

    骁林:“……”

    伏玉道:“此事孤会做安排,你只需关心印鉴拿到之后的事。”

    骁林态度谦卑:“属下遵命。”

    让骁林退下后,伏玉对徐公公吩咐道:“孤要立即提见死囚江千诺,你速去办。”

    徐公公一愣,忽然联想到刚才伏玉和骁林的谈话,隐约猜到点了什么。

    江千诺就是之前伏玉跟他提起过的那名采花盗,此人极擅长哄骗女子,并能使得受骗的女子甘之如饴,偷心手段非常之高。

    王上说要送一个人给太后……这个人莫不就是江千诺?

    想到伏玉极有可能要利用江千诺来对付太后,徐公公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,原来王上早就有这样的打算?!至于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加快实施这一步,徐公公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徐公公遵从道:“老奴这就去办。”

    伏玉望着徐公公匆匆离去,他看得出来,其实徐公公对他的做法是有些鄙夷的。

    他从来都不屑用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,但太后是个例外。

    大约过了一个时辰。

    死囚江千诺被秘密押到了沐德殿。

    伏玉示意徐公公揭下他头上罩着的黑布头套。

    只见江千诺头发散乱,面颊上有些许污垢,他身上的囚衣也是脏得能够刮下一层泥,浑身散发着臭味。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不少伤痕,显然在牢里挨了不少打。

    见到坐在上首的伏玉,江千诺跪地就拜:“罪民拜见王上!”

    “你就是江千诺?”伏玉瞥他两眼,大抵是男人相轻的缘故,伏玉看不出对方有什么魅力。

    江千诺积极点头:“回王上,罪民正是。”

    “孤很好奇,你的名字是何意?”伏玉并未直接切入正题,而是与对方闲谈起来。

    “是家父取的。”江千诺如实道,“取自‘千金一诺’,家父希望我做个重承诺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千般承诺,皆是谎言。”伏玉讽笑道,“孤觉得这才是你名字的真正含义。”

    明知伏玉是在讽刺自己,江千诺却还连连称是:“是,王上所言极是。”

    伏玉盯视他:“知道孤为什么提见你么?”

    江千诺打了个冷颤,心虚地摇了摇头。难道是他的行径过于恶劣,连靖君都惊动了,靖君要亲自惩处他?

    瞬间抖成一个筛子。

    伏玉嗤了声:“你还不值得孤亲自处置。放心吧,孤今日不杀你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松了一大口气。

    伏玉却紧接着道:“听说你被判于今年秋后处斩?数数日子,应该快了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孤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,如何?”伏玉忽又道。

    “罪民叩谢王上!”

    江千诺激动不已,还没问清楚如何戴罪立功,他就已经感激得伏首磕头,恨不得把头磕破。

    伏玉走到他面前,俯视道:“孤要你去骗一个女人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停止叩头,抬首面对伏玉,神情有点僵滞,好似不相信伏玉会让他做这个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你的强项么,莫非你做不到?”伏玉皱眉。

    江千诺点头如捣蒜:“做得到,做得到!”

    “那好。”伏玉笑了笑,“过些时日,孤会想办法把你送到太后身边。你的任务就是——取悦太后,得到她的全部信任,让她离不开你,心甘情愿为你怀上孩子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:“……”

    徐公公:“……”

    伏玉的话太过疯狂,别说江千诺吓得目瞪口呆,就连一旁的徐公公也大惊失色。

    那毕竟是太后啊。

    “你不敢?”伏玉看向低头不语的江千诺。

    江千诺咬牙应道:“敢!”

    为了活命,他必须敢。

    伏玉道:“即日起,你改名为江易山,孤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。你不必担心太后会派人查你的底细,因为孤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叩首:“谢王上赐名。”

    伏玉又问:“你有何才艺?”

    太后喜欢多才多艺的男人,如果江千诺不会,那还得花时间让人教他。

    却听江千诺道:“回王上,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,斗鸡走狗……小人均有涉猎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便没什么问题了。”伏玉轻笑,看来他的担忧纯属多余。

    骗子没点真本事,又怎么能骗到人呢。

    “行了,带他下去吧。”伏玉道。

    江千诺又被黑布蒙住了头,徐公公从外面唤来两个侍卫,带他走出沐德殿。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什么地方,心下一阵阵紧张。

    行至半途,徐公公让两个侍卫暂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徐公公贴到他身侧,低声对他说:“王上方才与你讲的每一个字,你须烂在肚子里,若敢对外泄露,或是反水背叛王上,你将死无全尸。”

    江千诺忙道:“小人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趁他张嘴回话时,徐公公将一枚毒丸喂进他口中,迫使他吞了下去。

    江千诺猜得到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,心都凉了半截,哪还敢耍什么花样。他以后都只能乖乖听从伏玉的指示。

    伏玉忙完事情,就去了芙蕖宫。

    “陛下怎么了?”

    关曦月看他的样子,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,不怎么敢面对她。

    伏玉被瞄得不好意思了,便出声道:“孤今日做了一件很坏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啊,陛下能做什么坏事?”关曦月不以为意地问。

    伏玉抿唇,犹豫了一会儿,道:“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怎么感觉自己在跟一个小娃娃讲话呢?

    伏玉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:“是一件极其过分的坏事。”

    “极其过分的坏事……”关曦月用食指戳着下巴,“让我想想。”

    伏玉侧开头:“你想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不到就想不到,我才不好奇呢!”

    伏玉把脸转过来面对她:“倘若我告诉你,你就不会再理我了。所以,我不想说,但又想让你知晓我做了这样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,我又没逼你。”关曦月双瞳水亮,眨了眨眼,说:“而且在我眼里,陛下做什么都是好的,除了总爱伤害你自己,这点很不好。即使你真的做了坏事,我也认为那是没有办法的结果。对坏人做坏事,对大坏人做大坏事,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。比起自伤,我宁愿你去伤害别人,你懂吗?”

    关曦月上前一步,双臂抱住伏玉,她额头靠在对方的胸膛上,柔美地垂下眼帘:“我不会因为你做了所谓的坏事而不理你的。你太小看我了。”

    伏玉感动而欣喜,紧紧地回抱她,数次张口欲言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他只想永远这么抱着她。

    怎料,关曦月陡然拿手推开他,拒绝了他的漫长拥抱。

    “陛下,”关曦月说,“今晚……我们试试,好吗?”

    伏玉一阵莫名:“——什么?”

    关曦月赧然埋下头,小声说:“就是,就是夫妻之间必须做的那种事……”

    伏玉懂了,但却有所迟疑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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