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玉并不知道凝香是哪个,也不关心她为什么跪晕了。

    关曦月却吩咐道:“把她带进来。”

    兰馨便叫上两个宫女,把凝香架进了殿内。

    凝香被两个宫女架住肩膀带到关曦月和伏玉面前。她无力地垂着头,双眼紧闭,似是真的昏迷了。

    关曦月抬眼看了看,也懒得弄醒她,只当着伏玉的面说:“将她送到浣纱院去吧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凝香猛然睁开眼,奋力从两名宫女手中挣脱,跪扑到关曦月脚边,大声乞求:“奴婢实在跪不住了才装晕的,求娘娘饶了奴婢,不要送奴婢到浣纱院去……”

    关曦月笑了笑:“我可没说你装晕,是你自己说的。这样的话,我就更有理由让你到浣纱院去了。”

    凝香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一旁的伏玉淡笑不语,不打算插话。

    凝香却掉头扑向伏玉,抱住伏玉的腿,哭诉道:“王上明鉴,奴婢昨夜见王上衣衫单薄,怕您受凉,想顺手给您盖上被子,并无他意,谁料却被贵妃娘娘误会,娘娘以为奴婢对您怀有非分之想,这才记恨奴婢,将奴婢罚跪了整夜还不肯放过,竟还要将奴婢送到浣纱院去……奴婢自知身份低贱,绝不敢对王上生出不该有的念头,奴婢冤枉啊……”

    见凝香哭得泪如雨下,关曦月不说话,只含笑望向伏玉,看伏玉如何定夺。

    只见伏玉低眸俯视凝香,淡淡道:“孤看你手胖指粗,定有些手笨,的确更适合到浣纱院做一些粗活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禁不住一笑。

    凝香噎住,哭都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直到被拖出去的那一刻,凝香还在哭着喊冤,可惜没人理会她。

    处置完凝香,伏玉转头看向关曦月,眸光中带了点兴味。

    “陛下为何这样看着我?”关曦月问。

    伏玉笑道:“爱妃是因为吃醋,所以才容不下那名宫女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当然不是了。”关曦月眼神微有闪烁,“我是为了维护陛下的颜面。”

    伏玉挑眉:“——哦?”

    关曦月说得冠冕堂皇,好似一心为伏玉着想:“陛下最狼狈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,难道不怕丢人吗?我担心她嘴碎到处跟人说,才赶她走的。”

    伏玉轻轻“嗯”了声,笑看她继续避重就轻。

    “其实……孤并不介意被人看见,这只会让人觉得爱妃对孤爱得十分霸道,想把孤占为己有,不是么?”

    什么叫想把他占为己有?热气熏红了关曦月的脸颊,她又羞又恼:“才不是!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!我才不稀罕用那种手段把你留在我身边呢!我只是怕你对我动手动脚,才……”

    伏玉叹气:“那只能说明爱妃是个纯粹的坏女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此言何意?”关曦月懵了,伏玉为什么要这样说她?

    伏玉不答话。

    关曦月半天想不通,恼羞成怒地道:“我就是坏女人怎么了!我把凝香打发到浣纱院没有别的原因,就是讨厌她,无端地讨厌她,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放开我,你放开我——”

    她被伏玉强抱到怀里,坐在了伏玉的腿上,这样的处境让她极度恐惧。

    关曦月拼尽全力,想从伏玉的禁锢中挣脱出来,张牙舞爪的样子,像极了一只小野猫。

    伏玉仅用一只手便制住了她的两只爪子。

    关曦月的两个手腕被伏玉擒作一束,抵在了后背上。除了踢一踢两只脚以示愤怒,她丝毫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伏玉是要原形毕露了?大灰狼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?这个男人接下来会对她做什么?

    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一串问题,关曦月自己吓哭了自己。

    伏玉轻触她泛红的鼻尖,又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液,见她哭得越来越绝望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碰我……”

    面对关曦月的哭声哀求,伏玉沉静道:“孤说你是坏女人,不是指别的。你坏就坏在,一面勾惹我,一面又不准我碰你,我被你折磨得很难受,你知道么?”

    关曦月恼道:“我哪有勾你?!”

    “你在我面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勾我的魂,”伏玉克制地移开眼,“尤其,你刚才还亲了我。”

    伏玉微怒:“你既想对我示好,又如此排斥我对你的亲近。只准你主动撩惹我,就不准我主动靠近你、碰你一下,是这样么?”

    关曦月竟还有胆承认:“是又怎样?”

    伏玉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是坏女人,孤没有说错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又挣扎了一下,发现伏玉仍然将她的双腕捏得很紧,她跑不掉。

    她没了法子,泪眼汪汪地说:“陛下手劲太大,弄疼我了。”

    伏玉垂眼注视她此时的模样,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察觉到伏玉松开了手,关曦月起身就逃,却被伏玉拽住一只手腕,重新跌回他的怀抱。这一次,再也无路可逃。

    俊美的面庞在关曦月眼中无限放大,伏玉贴着她的脸,嗓音低沉:“你越是耍花样,就越会挑起孤心内的火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心里清楚,伏玉所说的火并非怒火,而是另一种火。

    全身因害怕而剧烈发抖,关曦月只当伏玉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,久违的恶心感再次袭来,她接连呕了好几下。

    伏玉蹙眉,只怪他一时心急,未能自控,吓到了关曦月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才让小月姬对他产生一丝好感,转瞬就被他自己抹灭得一干二净。只怕经此一事,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。

    伏玉懊悔不已,缓缓松手,放开了关曦月。

    关曦月逃命似的远离他,蹲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,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一团,像一只受惊的刺猬。两眸通红,眼泪如断线的珠串,一颗接一颗往下掉。她不住地抽噎流泪,也不住地反胃作呕。

    伏玉看得心疼。

    “小月姬……”

    关曦月捂住耳朵不听他说话。她再也不要相信伏玉了。

    通过伏玉刚刚的那些举动,她总算明白,伏玉对她所有的好,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和她做那件龌龊的事。

    伏玉对她并没有真正的感情,不过是馋她的身子罢了。

    关曦月自以为发觉了真相,一股寒气自心口流出,让她从头凉到了脚。

    伏玉走近两步,低声哄道:“孤知道错了,保证以后不再这样,你别哭了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你走开!”关曦月失去理智,她忘记了伏玉的好,只深深记住伏玉的坏,“你滚,滚啊!”

    伏玉退后几步,认真同她讲道理:“孤想告诉你,一个男人若真心喜欢一个女人,是不可能不想碰她的。男女之事并非你想象中那么肮脏,只要你愿意,它可以变得很美好。”

    “不脏吗?”关曦月讽刺道,“可我觉得很脏。陛下整天面对那么多女人,你方才想对我做的事,将来也会对别的女人做,对不同的女人做相同的事,这还不脏吗?”

    伏玉气得发颤:“孤只有你一个女人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当我是傻子,王后不是你的女人吗?”关曦月一字一句,似尖刀一般往伏玉的心窝子捅,“你早已有了王后,又怎么敢说我是你唯一的女人?”

    “你若足够专一,就不会纳我入宫,辜负王后。或者换句话说,你若真的那么喜欢我,那为什么我不是你的王后?”

    关曦月越说越失望,仿佛在一瞬之间看透了伏玉。

    “你从来都不止有一个女人。你的第一个女人是王后,我是你的第二个女人。因为你喜新厌旧,不喜欢王后了,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。有一就有二,有二便有三,来日你还会有第三个女人第四个女人……”

    伏玉面沉如水,他想反驳辩解,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,都化作沉甸甸的无力感,他连口都张不开。

    听关曦月说了这么多,伏玉才知道自己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。连安全感都没有,小月姬又怎敢把身心交给他?

    伏玉反省道:“是我没有考虑周全,让你受委屈了。请给我一点时间,我会尽快打消你的疑虑。”

    关曦月仰起头瞧他一眼,又嫌恶地撇开目光。在她眼里,这个男人已经脏了。

    伏玉心痛如绞,强笑道:“从此刻起,在你完全信任我之前,我绝不碰你。”

    “最近这段时间,我不会再过来打扰,只愿你早日恢复心情。”伏玉的话音有些沧凉,他道:“我会让兰馨回来侍候你。兰馨心性单纯,忠诚善良,是最适合待在你身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知道关曦月不会搭理他,伏玉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听说伏玉今日没有上朝,很晚才从芙蕖宫走出来,荣王后又气得摔了一大堆东西。

    伏玉是个勤政的明君,以往从未有过罢朝。他昨夜才去芙蕖宫歇了一晚,就连上朝都不在意了,他被关曦月迷成这样,迟早要出事的。他仅一日缺席朝会,朝中不少大臣便已颇有微词。

    可直到此时,荣曼雪的心还是向着伏玉的,她怕关曦月毁了伏玉,想劝伏玉醒悟过来。

    所以,一得知伏玉回到沐德殿,她就去求见了。

    踏入沐德殿时,她见伏玉如往常一样,温润雅致地坐在御案前,专心于政务。

    见伏玉还能静下心来处理正事,荣曼雪松了一口气,总算他还没有过分沉溺于那个女人的美色。

    可当她走近伏玉时,却被伏玉苍白的脸色吓到了。

    如同生了一场大病,荣曼雪眼前的伏玉非但面无血色,连唇也是惨白如纸,眉间凝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痛楚。

    荣曼雪无意间扫过他的左手,见他无名指的位置缠有纱布,鲜红的血还在往外渗出。由于伏玉把左手握成了拳状,荣曼雪没有办法知晓那具体是怎样的伤。

    “王上这是怎么了?”荣曼雪一觉出蹊跷,便急步上前。

    伏玉微有迟钝,见荣曼雪冲过来想看自己的手,才慌忙将左臂从案上移走,令左手掩入袖中。

    荣曼雪心痛道:“王上,让臣妾看看,您伤到哪儿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比伏玉年长一岁,虽然伏玉和她都长大了,可她仍觉得伏玉稚嫩得像个小孩子。以至于这时和伏玉讲话,她语气中都带了点哄。

    伏玉却不领情,冷淡道:“王后若没有别的事,就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荣曼雪还是盯着他的左袖,“臣妾想看看陛下的手。”

    她之所以那么执着地想看,是因为她察觉到伏玉很疼。

    伏玉的态度愈发不好,直言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臣妾是王上的妻子,莫非我连关心王上的资格都没有吗?”荣曼雪怒气上头,“不关我的事?那关谁的事?月贵妃吗?需不需要臣妾去把月贵妃叫过来安慰王上?”

    伏玉吼道:“够了!”

    荣曼雪看出了什么,稍稍敛容,笑语嘲讽:“月贵妃真是厉害啊,刚让王上快乐得无心早朝,转眼又让王上心如死灰了无生趣。王上的天堂和地狱,皆在她一念之间……何苦呢?”

    伏玉眼底似有寒冰,声线也冷得刺人:“你出去。”

    荣曼雪愤然离开沐德殿。

    一回到星月宫,荣曼雪就命人去了浣纱院,带凝香来问话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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